龙茗镇龙英村古隶屯，山抱水环，绿树成荫；田地肥沃，鱼米俱丰；村貌整洁，农舍堂煌，是天等县一个人气很旺的村庄。在那里，农村文化娱乐活动开展得相当红火，在传承、保护和弘扬民族民俗文化方面，也做得相当出色。他们所开展的中秋“艾娘海”活动，年年都吸引了远近群众奔来观看，热闹非凡，百看不厌。
“艾娘海”是本地土话。“艾”，大意是“用心理默念意识的办法并通过一定仪式去邀请”；“娘海”即月亮娘娘。说得通俗一点就是“邀请月亮娘娘下凡间来”的意思，属于一项民间拜神问仙祈福禳灾的巫术活动。行巫术者把月亮娘娘“请”下来以后，凡间的问巫者即可以前来求问平安凶吉，要求指点解决之办法。事情办完后又送月亮娘娘返回月宫去。这项活动过去在我县许多地方都流行过。参加行巫术者至少3人以上7人以下，清一色中老年女性。现在，其他地方的“艾娘海”因缺少传承人而基本停止了，唱词也失传了。唯有古隶屯和龙英街上尚流行不衰。一般在每年农历八月份举行。
“艾娘海”活动的场地并不要求怎么宽阔，在屋堂里也可以进行。当然，为了方便众多的人群观看，在晒谷场上进行更好。活动前，首先在场中设一案台（方桌），桌上置放三个香炉（多是用三个大碗装上白米临时代替）以供插香。同时摆上供品：煮熟的鸡或鸭全只、月饼、柚子、糖果、茶食等等。行巫术者的道具有：每人备一把花黑折扇；主巫者3至5人，每人都有一串铁或铜链（其名称为“马”）和一块圆形铁或铜盘。另外还有一个用竹篾编扎成跟真人一样大小的上半身假人，套上头巾和衣服，以作为月亮娘娘下凡附魂之载体。行巫术者全身穿巫服，头戴莲花形绣帽或鍪（盖头布），用红布条扎头或扎腰。整个行头，跟各地男觋女巫的装束没有多少区别。
作法时，有人专司点烛焚香，上供品，烧纸钱，燃鞭炮，这些工作一般由男人去完成。行巫术者除开两个执“假人”者可以相对蹲坐在众人后头之外，其余人一律盘腿端坐于案台前，右手执花扇，左手提铁（铜）链，微闭双目，虔诚地齐声念唱巫词，同时有节奏地掷摇铁（铜）链下铁（铜）盘中，发出铿锵铿锵的响声（行内人称为“行马”）。唱到高潮时，行巫术者们会随着节拍全身抖动，像酒醉人那样，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那两个执“假人”者也随着唱词的变化，不时变换着假人的舞动方向。
拜请月亮娘娘的整个仪式程序是这样：邀月、天门开、月娘下凡、问月、关门（送月娘回天）、燃放鞭炮然后结束。一般要用两三个钟头时间。
“艾娘海”的唱词，皆为方言俚语，押韵，通俗易懂，也很幽默风趣。这些巫词从来不靠巫书觋籍来传世，而是靠行巫者一代一代口传下来的。她们大多数人都没有文化，居然能用死记硬背的方法，一句不漏地唱上几个小时，真的很让人折服！巫词很讲究押韵，上一句脚韵押下句腰韵；两句连押或三四句连押，很少有不押韵的孤句。一般唱了两三句以后就以“同呀”作稍为停顿，然后马上继续往下念唱。这样唱起来非常顺口，也好记。喃唱的巫词也称为“广西末伦”，可以用简谱纪录。虽是原生态唱法，其旋律还算很优美动听。
“艾娘海”的唱词，虽说是从我们上几辈的祖母们口传下来的“老经”，却也不是几百年来一成不变的陈词滥调。主巫者也会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环境的变化而不断编排一些新词汇加进去，以免太“老调重弹”了人们不喜欢听。现在你在她们的唱词中，随时都会听到诸如“社会主义”、“兴修水利”、“二级公路”、“广播电视”之类的新名词。旧瓶装新酒，倒也很符合大众口味。应当说，她们可以称得上是民间口头文学家！
下面，笔者将一段旧唱词来举例，供大家欣赏（因原土话唱词无法用文字写出，只好用汉语代替）：
大家不论老和少，都靠近过来。过来听我讲，听我唱巫词。
△ ○ △ ○
现在我就上天空，上到天宫请月娘。月娘在哪边，月仙在何处？
△ ○ △ ○
天门两边排，两边开门扇，月娘呀月仙，赶快下凡间一趟！
△ ○ △ ○
我带来水果：菠萝和柿子。我带香烛来上供，还送财宝给月娘。
△ ○○ △ ○
月娘快下来，下来解灾难。
△ ○○
人间遭旱魃，八方地冒烟。禾苗半枯焦，农夫眼泪掉簌簌。
△ ○ △ ○
为了争田水，兄弟挥拳不相让，不讲亲与情，相倾何太急！
△ ○ △ ○ △ ○
月娘快下来，下来解灾难！
△ ○○
请你送来及时雨，人们感激你不尽。
△ ○○
天门开大大，雨水下淅刷。地下陇田亩，祈丰收在望。
△ ○ △ ○
五谷六畜皆兴旺，人人享太平盛世。
△ ○
我育儿女长，我养儿女大；送他上京城，求得功名耀祖宗。
△ ○ △ ○
感谢你月娘，无量功德高。慈风坦荡荡，万民仰仙颜！
△ ○ △ ○
……
古隶“艾娘海”之所以至今还能流行，完全归功于传承人坚持不懈努力的结果。她们的传承谱系非常特别：全是家婆传儿媳妇（很少有母亲传女儿）一代一代交接下来，不能间断。例如如今尚健在的，已经七、八十多岁高龄的主要行巫术者朱玉芳、赵兰梅、许国莲、黄锦月、农贞莲、许莲花等老人，原来都是跟各自的家婆学来技艺，现在又都传给了各自的儿媳黄小莲、黄英荣、农必青、赵秀梅、梁结珠、梁妹珍了。这种家庭式谱系既可以分散活动，又可以组合行动。她们经常互相磋商，互相交流，取长补短以不断提高“表演”技艺。她们这样做，客观上把“艾娘海”这朵民族文化奇葩不断发扬光大，久远流传。
诚然，“艾娘海”是属于壮族原生性民间宗教。但我们不能一听到“宗教”二字就认为是封建迷信的东西，而远远逃避开去。其实，宗教是人类社会特有的文化现象，没有什么可怕的。有学者告诉我们：世界上所有的民族与族群，完全不信教是没有的。古隶“艾娘海”，就是我们壮族先民对自然神（风雨雷电、星辰日月）的崇拜而进行的一种祈福仪式，沿袭至今。这种仪式始终以很温柔很娱乐的面目出现。她劝人为善，劝人皈依；她倡导孝悌，崇尚道德；她不干预朝政，不干预学界，大抵属于心灵慰藉，是一种精神信仰。不仅无害，倒是能起到一定的社会稳定作用的。所以，龙英村群众喜闻乐见、广泛认同、积极参与“艾娘海”活动，都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
古隶“艾娘海”自1982年县文化馆黄绍金和当时南宁地区群众艺术馆廖德珍同志，两人深入龙英村采风挖掘出来之后，整理成文字资料存档，先后被收进了《中国民间舞蹈集成?天等卷》里和广西通志馆编纂的《广西民间文学艺术资料辑要》里，引起了上级有关部门和区内民族民俗学者们的兴趣与重视，多次来人在我县采风，共同研讨古隶艾娘海的原始起源及其历史作用。前几年，我县文化部门已经将古隶的“艾娘海”成功申报为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弘扬民族精神！□农广田
[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