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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俩人就读于同一所县中学，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喜欢上她了，她可爱极了，扎着两个羊角辫子，一对凤眼里泛出的都是阳光般的灿烂。那时他读初二，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在迎新生联欢会上，他认识了这个新生代表。初中毕业后，因为家境贫寒，也因为年龄的原因，他放弃了学业穿上了军装。在那个年代，能穿上军装也是非常光荣的啊。他还清楚地记得她到他家为他送行的情景。她已经读初三了，而且接了他的班，做了学生会的副主席。她送给他一个笔记本一只钢笔，要他好好学习。她美丽的双眼里有一层泪花，那泪花伴随他度过了多少难忘的不眠之夜啊。她读完初中又继续读高中。他虽然几年没见到她，可她在他的脑海里是越来越美丽。三年后他从部队回来探亲时，她已经考上师范了。两年后，她毕业了，他也提干了，他们结婚了。五、六年里，信件是他们的使者，也是他们相互了解的唯一的渠道。他最喜欢读她的信，清澈如水婉转如歌。他们后来才知道，这五、六年是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时期，他们的人生观、价值观都在这个时期逐渐形成了，而书信并没有让他们彼此了解到对方的这些改变，书信总是脉脉含情的，披上了一层修饰的外衣。后期他也隐约感到他们之间有些差距，她开始用老师的口吻和他说话了，要他注意这注意那的，他还是从好的方面去想她只是为了他好，她可能不了解全面情况，所以他也就不管能不能接受都笑而纳之。再说，一想到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和那泪花，他也没勇气去辩驳或解释什么了。
没想到的是他第一次向她说“不”竟然是新婚之夜。他的几个铁杆战友特意从部队请假来参加他的婚礼，婚宴后要来闹新房。几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喝得脸红红的，走路也是直摇晃。这其中也有戴长江。梅子平在宴席上碍于情面，不便于说什么，送走亲友后，梅子平强压住心里的不悦，轻轻拉了一下戴长江悄悄地说：“长江，你送他们去招待所吧，别去我们家了。”没想到戴长江用劲把她的手打掉，直嚷：“说什么呢，不行。我的战友那么老大远的来了，能不上我们新房去看看？”那几个小伙子跟着就是起哄：“嫂子，今天我们是一定闹洞房的，可不许嫌弃我们啊。你们知识分子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大兵啊。哈哈。”
梅子平又羞又怒，她没想到戴长江竟然大着嗓门把她的悄悄话扔了出去让他的战友们数落她。两个姐妹按住了有点恼怒的她，告诉她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要忍耐，这是祖宗的规矩。
一伙人闹哄哄到半夜，终于都散去了，晕乎乎的戴长江全然没有意识到会有什么事发生。他兴致勃勃地铺床解衣，兴奋地叫着：“子平、子平。”梅子平端坐桌前半天也不回应。
“怎么了？”戴长江走过来扶住梅子平的肩。
“长江，你今天太随便了。”梅子平非常生气，可还是装作不生气的样子，甚至是温柔地说着。
“谁随便了？”他内心很反感，但还是装作轻松地拍拍她的肩。
“就是你啊。”她坚持着，抓住他的双手，回过头来望着他。“你那帮战友闹我你不阻止就算了，玲玲是我们班出了名的疯子，她让你剥桔子喂她，你就剥，还用手帕给她擦嘴，你说你这不是太随便吗？”她本想说太轻薄了，还是忍住了。
女人就是小肚鸡肠，芝麻蒜皮！戴长江心里虽然不快，但想到今天是新婚之夜，他还是哄她：“子平，这是习俗啊，闹洞房，热热闹闹，红红火火，不论大小，不论男女，闹洞房就是闹高兴。”
“你高兴了，可是我不高兴。”
“高兴不高兴都是习俗，入乡随俗。”
“什么习俗，封建习俗，丑陋的习俗！”
“好好，下次不了。”戴长江把嗓子眼的火使劲咽到了肚子里。
“还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婚礼是吧？大喜的日子说什么话么，不吉利。”
“呵呵，我说错了，错了错了错了错了，还不行吗？”他嘴上这样说，潜意识闪现了一下，这婚姻，是错点鸳鸯谱了难道？
“呵呵，我说错了。”他又承认了错，他想到的是，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可不能闹翻。
戴长江柔声细语的同时，弯下腰脸向梅子平红苹果似的脸上贴去，这张脸娇艳欲滴，虽然是而带愠怒但还是让戴长江不由得想去亲吻她。梅子平的身形也软了下半，半就在戴长江的怀中。突然戴长江的下额被梅子平的手硬硬推回，梅子平的腰也一下直了起来。“也不涮牙，难闻死了，酒臭味。”
莫大的羞辱！
一股怒气徐徐上升，从胸腔一直顶到了嗓子眼儿，士可杀而不可辱，他一下子放弃了对她的拥抱，在发怒的一瞬间，理智又安抚了他的心，不能闹翻，不能。
梅子平她看着僵直在那儿的戴长江，也意识到了点什么。她轻轻扶起戴长江的头，面带愧色地说：“长江，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有洁癖的，我……”
“别说了，我去再洗洗。”
激情不属于他们的新婚夜。
蜜月也没有如期而至。新婚之夜本是让两个相爱的人完成灵与肉的统一，而在他们来说，却是把一层纱挑破了，两个彼此原以为心贴得最近的人突然发现了陌生与不适应。
习俗不能适应，脾气不能适应，说话不能适应，甚至做｜爱不能适应，不能适应啊。
梅子平只休息了几天，和戴长江一起去亲友家礼节性地拜访，第二个她星期就上班去了。戴长江白天见老同学，下午早早回来做好晚饭等着梅子平，生活虽然平淡点，两人也都觉得满足，特别是戴长江，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这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房子，尽管存在那么多的不适应，但他还是从心底里感到了满足，他有了家了，这就是他的家，他的安命之所啊！
晚上两人也出去看过电影。戴长江是不记得电影的名了，可梅子平记得，因为那部电影让她的手帕湿透了，戴长江的鼾声也让她第一次狠掐了他的手背，而他的惊叫声更是令她一想到就气背。
从此后，梅子平掐戴长江的手背，踩戴长江的脚成了他们一段时期共同生活的一个不可缺少的内容了。和朋友们聚会也好，去亲友家做客也好，只要听到戴长江说些不合适的话，梅子平都会踩脚或掐手背示意。戴长江经常是感觉到莫明其妙，可还是忍住，但有时候也有收不住话的时候，回到家势必又要受教育一通。特别是醉酒，梅子平最受不了。
“你看你，脸红成什么样了。”进门，灯还没打开，梅子平就急急地教训起戴长江来。
“嘿嘿。”戴长江确实身体摇晃得不行，一进家就重重地摔在了沙发上。
“你就不能少喝两杯？喝得醉熏熏的，还刁根烟，像什么呀，配这身军装吗？我看不是解放军了，和土匪兵差不了多少了。”梅子平一脸不高兴。
“嘿嘿。还不是你那帮同学灌的。”戴长江的舌头僵硬，脑子却是清醒的。
“你，哼，你就这样吧。”梅子平“啪”得反锁上卧室门，把戴长江丢在了小客厅。迷迷糊糊的戴长江就这样第一次在客厅的小沙发上拳了一夜。
这夜很长，这夜很迷糊，这夜很孤独，这夜没有女人的呵护，这夜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化做了一股忿忿的青烟朦胧在之后的人生里了。每个细节，都是一粒种子，种下去会生长，种下去会开花结果。
梅子平很忙，她是学校里的教学骨干，很快又当上了语文教研组长，再加上班主任这个角色，每天几乎是眼一睁就要忙到关灯上床。作业、学生，占据了她白天的全部。
戴长江也很忙，他带兵，带兵摸爬滚打，列队训练，他的白天也是属于战士的。
两个人不在一起，倒也彼此牵挂，倒也增添了思念。
他们的儿子悄悄来临了。
梅子平吃不下饭，呕吐反胃，头晕目旋，她去医院里做检查。
“你要当妈妈了。”医生说。
她愣了一下，脸上没有喜悦，甚至是惊慌的颜色，她愣了半天，她一点准备也没有，她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做，那么多学生在等着她，她怎么可以怀孕呢，孩子生下来了可怎么办，她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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